王维诗歌的特点

关键词: 诗中有画 绘画 诗歌

王维诗歌的特点(共6篇)

篇1:王维诗歌的特点

作品风格关键词:绘影绘形,有写意传神、形神兼备之妙。“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王维以清新淡远,自然脱俗的风格,创造出一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禅”的意境,在诗坛树起了一面不倒的旗帜。

诗如画卷,美不胜收

苏轼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东坡志林》)。王维多才多艺,他把绘画的精髓带进诗歌的天地,以灵性的语言,生花的妙笔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幅或浪漫、或空灵、或淡远的传神之作。他的山水诗关于着色取势,如“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积雨辋川庄作》)“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辋川别业》)“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新晴野望》)

王维的山水诗关于结构画面,使其层次丰富,远近相宣,乃至动静相兼,声色俱佳,更多一层动感和音乐美,如“松含风里声,花对池中影”(《林园即事寄舍弟》)“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送梓州李使君》“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汉江临眺)“草间蛩响临秋急,山里蝉声落暮悲。(《早秋山中作》)又如《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有远景近景,仰视俯视,冷色暖色,人声水声,把绘画美、音乐美与诗歌美充分地结合起来。王诗的画境,具有清淡静谧的人性特征。如《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幽静的竹林,皎洁的月光,让诗人不禁豪气大发,仰天长啸,一吐胸中郁闷。而千思万绪,竟只有明月相知。

神韵的淡远,是王维诗中画境的灵魂。《鹿柴》云:“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诗中着意描写了作者独处于空山深林,看到一束夕阳的斜晖,透过密林的空隙,洒在林中的青苔上,在博大纷繁的自然景物中,诗人捕捉到最引人入胜的一瞬间,有简淡的笔墨,细致入微地给出一幅寂静幽清的画卷,意趣悠远,令人神往。

情景交融,浑然天成

王维山水诗写景如画,在写景的同时,不少诗作也饱含浓情。王维的很多山水诗充满了浓厚的乡土气息和生活情趣,表现自己的闲适生活和恬静心情。如《田园乐七首》其六曰:“桃红复言宿雨,柳绿更带青烟。花落家僮未扫,莺啼山客犹眠。”《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曰:“寒山转苍翠, 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在优美的景色和浓厚的田园气氛中抒发自己冲淡闲散的心情。还有如《渭川田家》:“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 怅然吟《式微》。”从细微处入笔,捕捉典型情节,抒发无限深情。

王维写情还多言及相思别离和朋友间的`关怀,慰勉之情。在《淇上别赵仙舟》一诗中写道: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祖帐已伤离,荒城复愁入。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浓郁深情,扦面而至。

王维诗歌中借景寓情,以景衬情的手法,使他写景饶有余味,抒情含蓄不露。如《临高台送黎拾遗》:“相送临高台,川原杳何极。日暮飞鸟还,行人去不息。”写离情却无一语言情而只摹景物。《送杨长史赴果州》:“鸟道一千里,猿啼十二时。”既是景语,也是情名,将道路的荒凉之景与行者的凄楚之情融为一体,自然、含蓄而又回味深长。

在王维的诗歌中,有不少采用了直抒胸臆的表达方式,而且往往显得自然流畅,蕴藉含蓄。比如《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关怀体贴之情溢于言表。

王维写情之处妙处还在于对现实情景平易通俗的描写中,蕴含深沉婉约的绵绵情思。其《相思》一篇,托小小红豆,咏相思情愫,堪称陶醉千古相思的经典之作。

王维写情,又多隐喻比兴。如《杂诗二首》:家住孟津河,门对孟津口。常有江南船,寄书家中否。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已见寒梅发,复闻啼鸟声。心心视春草,畏向阶前生。全篇不著“相思”二字,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句句意深。藉“寒梅”、“春草”喻意,相思之情跃然纸上。

诗渗禅意,流动空灵

与上述相反,王维又有很多诗清冷幽邃,远离尘世,无一点人间烟气,充满禅意,山水意境已超出一般平淡自然的美学,含义而进入一种宗教的境界,这正是王维佛学修养的必然体现。王维的生活的时代,佛教繁兴。士大夫学佛之风很盛。政治上的不如意,一生几度隐居,使王维一心学佛,以求看空名利,摆脱烦恼。

有些诗尚有踪迹可求,如《过香积寺》云: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有些诗显得更空灵,不用禅语,时得禅理。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终南别业》)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充满一派亲近自然,身与物化,随缘任运的禅机。

又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 一切都是寂静无为的,虚幻无常,没有目的,没有意识,没有生的喜悦,没有死的悲哀,但一切又都是不朽的,永恒的,还像胡应麟《诗薮》和姚周星《唐诗快》所评:使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不谓声律之中,有此妙诠”。

篇2:王维诗歌的特点

王维的诗既富立体感,又体现和谐美,使人读诗如看画。

王维在山水田园诗歌创作中,用自然、凝练的语言,绘画的艺术手法,描绘富有特征的景物,意境高远,清新自然。他善于在文字描写中融入绘画艺术手法,表现客观物象的直接性、可感性、生动性的特点,真切巧妙地传达给读者,从而缩短了读者由文字概念到具体形象的思维过程,使其诗作富有诗情画意。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1]这是对王维作品最中肯的评价。他的作品在创作中应用结构变幻和天人合一等多种艺术表现手法,在体现诗情画意方面近乎达到完美,很有代表性,许多诗句都脍炙人口,从而使王维的诗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描写山水田园诗歌中的一个奇葩,具有不朽的生命力和感召力。

一、立体空间结构的变幻之美

空间结构的变化是王维诗歌当中艺术表现手法之一。因为结构是“艺术创作的重要步骤之一”[2]。在绘画艺术中,远近、大小排列的不同,构成生动的相互关联的富有立体感画面,使诗所表现的意境具有立体感。

王维诗中综合地运用绘画艺术手法,把自然景物用文字加以排列组合,构成错落有致的立体感,层次分明,意境高远。如《终南山》:“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在这首诗中,作者首先对终南山的地理位置予以确定,接着写终南山的气势,最后再从读者的角度进行描绘。从结构上,由远及近,由点到面,处处融入了绘画的技巧。在写作手法上,诗人先把整个山体进行分段描绘,从山之高、山之长进行刻画,并运用多种技巧。首联两句是抬头所见终南山远景,是远观。颔联写进入山中所见终南山的近景,山中云雾缭绕,奇妙无穷。颈联写来到中峰时所看到的情景,突出了山之高大、景致之缥缈,仿佛使人入仙境一般。尾联再写作者流连忘返,直到傍晚才向砍柴人寻觅住处。全诗八句,仅用四十个字,每联变换一个角度,句句体现作者匠心独运,处处都在用笔作画,线索清楚,层次分明,把终南山的高大雄伟展现在我们面前。诗人借用浓淡渲染、远近衬托、色彩对比等多种艺术手法对终南山进行描绘,这是诗人兼画家高超艺术的结晶。

二、天人合一的和谐之美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在对大自然描绘的同时,将人的活动同样也融入大自然中,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写景抒情都极其真切自然,不用辞藻涂饰,得到了“天然之趣”。王维在《山居秋暝》诗中写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这首诗是作者描写山水田园诗“诗中有画”的代表作。空山、新雨过后,秋天的月夜,月朗星稀,空气清新,竹林里传来浣衣女阵阵的笑声,宁静的荷叶丛中,忽然莲花摇动,是渔舟轻盈地迎着月光驶去。诗人在清新宁静而生机盎然的.自然山水的描写中,感受到了万物生生不息的生之乐趣,将自然美和人的活动融为一体,创作出人和自然和谐统一的美景。王夫之曾说:“右丞工于用意,尤工于达意,景亦意,事亦意。”[3]同时在这首诗中他将多种艺术表现手法相统一,描写月光,由远到近;描写清泉,由近及远;描写浣女,由暗到明;描写渔舟,由明到暗。青松是静态的,月光是动态的,石头是静止的,流水是移动的,动与静和谐统一,充分体现诗人娴熟的艺术功底。

又如,王维在《新晴晚望》中写道:“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作者起手先写远处广袤的原野,再写近处的村门、树木,紧接着描写的是春雨新霁后夕阳在水田中泛着白光,遥远的青山也清晰可见,末尾两句道出农家人忙春耕的繁忙景象。这样描写,使新晴景象与农民劳作融为一体,构成一幅景色优美且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和谐美景。在表现手法上,采用由远及近、由静到动、由虚到实等多种表现手法相互交融、相互统一,体现出人和自然的和谐美,这种天人合一的和谐美彰显了王维诗歌的独特之处。

篇3:王维诗歌的特点

王维生活在盛唐时代, 受到当时灿烂的文化艺术的熏陶, 有很高的美术和音乐修养, 因此, 当他创作诗歌时, 就势必比一般诗人更能精确细致地把握住自然界美妙的景色和神奇的音响, 并将之表现出来, 更会用辞设色, 更注意诗歌音调的和谐, 这样, 就无形中形成了他独特的“诗中有画, 有音乐”的诗歌艺术风格。

王维诗风的形成, 与其思想有关。王维的思想以四十岁左右为限。早年的王维曾有过积极的政治抱负, 二十一岁举进士, 作大东丞, 后由于张九龄罢相等原因, 意志逐渐消沉下来, 吃斋奉佛。四十几岁的时候, 他特地在长安东南蓝田县的辋川营造别墅, 陶醉于美丽的辋川山水, 与友人泛舟往来, 弹琴赋诗, 啸咏终日。过着半官半隐, “万事不关心”的生活。《山居秋暝》就是他隐居生活中的一个篇章。同时它也是最能代表王维诗歌中“诗画结合”的一首典范之作。

诗歌的题目是“山居秋瞑”, “瞑”是傍晚之意, 交代了时间是秋天的傍晚, 地点是山中的处所。这是整幅画面的一个大致勾勒。

首联:“空山新雨后, 天气晚来秋”, 照应诗题, 交代环境。十个字, 再次点明季节是“秋”, 时间是“傍晚”, 地点是“空山”, 天气是“新雨后”。写足诗题, 描画背景, 传达出一种清新、宁静的环境气氛。以“空”状“山”, 意在表明山的寂静。“空”字并非空寂无人, 而是空寂之中含有幽静之意, 这是诗人以“空静”的心境观照客观事物的体现, 表现了他的审美情趣。诗人不得志后开始吃斋奉佛, 这个“空”字, 可以说是诗人诗歌中禅味的一种体现, 是“心空欲灭, 物我两忘”境界的体现。这种幽深静谧之美是心灵快乐、自由的表达。在这空旷寂静的山林里, 一切刚刚经过一场大雨清洗, 秋光明净。这是一个人的世界, 自由, 毫无羁绊, 随心所欲, 那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快乐只有自己知道。独处在这静谧的空山, 尽情体味着宇宙生命的内在律动和心灵深处的空寂之乐。傍晚时分, 小鸟回巢, “鸟鸣山更幽”,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深呼吸, 似乎可以闻到山中花草树木的味道。这样一幅充满禅宗味道的画面, 我想是任何丹青妙笔都难以与之相比的, 因为诗人是在用心灵在作画。

颈联:“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紧承上联, 写秋山晚景。“明月”属“秋暝”, “松”、“泉”、“石”则属“山”。把秋夜山中的特征性景色, 融入工整流畅的对句里, 并通过“照”、“流”两个动词, 勾勒画面, 酿造意境。仰观俯察, 错落有致, 有形有色有声, 情景如画。以“清”字状“泉”, 本属平常, 而此处却可耐寻味。山泉本来就“清”, “新雨后”的山泉更“清”, 又处在明月照临之下, 则此泉尤为“清”了。两句诗语言平易自然, 毫无雕琢, 看似信手拈来, 随意挥洒, 其实是精心提炼的结果, 显示了很深的功力。这是一幅声色俱全的画面:天色渐渐暗下, 一弯秋月从树梢慢慢爬上天空, 一片银灰, 洒遍了苍翠的松林, 腾起一片朦胧的濛濛雾气, 如烟似梦。山涧涨溢, 小路石阶淌过清澈的山泉, 响起一串淙淙悦耳的声音, 叮叮咚咚, 敲打着寂寞的心门。掬一捧入口, 当沁人心脾。

颔联“竹喧归浣女, 莲动下渔舟”。变换了角度, 由山中之景写到山中之人。句法奇特, 应该是“竹喧浣女归, 莲动渔舟下”。因“浣女归”, 故而“竹喧”, 因“渔舟下”故而“莲动”。句式倒置后, 适应了声律、对账的要求, 且使行为主导因素“浣女”、“渔舟”移到了画面中心, 增强了形象性。上句为山路所闻:竹林里喧闹起来, 原来是浣衣女子回来了。下句为水面所见:溪水中莲花摇动, 原来是渔舟沿流而下。一个“喧”字, 刻画浣衣少女的声音笑貌活灵活现;一个“动”字, 使莲花与渔舟的形象呼之欲出。两句诗由景及人, 人藏景中, 动静交错, 以动衬静, 视听结合, 声形并出, 写出了恬静之中所发生的一片活泼的生机。这幅画一定要浓墨重彩, 浣女身上的衣服一定要有大红色的牡丹花, 头上是粗黑的辫子, 竹叶是翠绿色的, 欲滴的那种, 远处的莲花莲叶是娇羞的粉色与深沉的绿色相间。翠绿的竹林深处, 传来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原来是浣衣女子结伴归来, 她们应该是打着赤脚的, 在她们纤细白皙的脚腕上加上串叮当作响的铃铛, 那就太完美了。叽叽喳喳, 说着那遥远的青春梦想。两腮绯红, 是不是被同伴猜中了那小小心房里藏着的那些酸酸甜甜的秘密。远处的莲叶不停地颤动着, 哦!原来是渔人荡舟水上。

尾联:“随意春芳歇, 王孙自可留”。抒写情志, 揭示题旨。随意, 任凭。歇是凋零, 王孙, 作者自指。《楚﹒辞招隐士》:“王孙兮归来, 山中兮不可以久留”。这里反用其意, 说的是春天的花草凋零, 而山中的秋色也很好, 自可留居山中, 可以不回来了。抒发了安居山林的情怀。以“自可留”三字收束全篇, 主旨全出。诗人被雨后秋山诗情画意的风物深深陶醉了, 于是情不自禁地叹道:芳菲的春天过去了, 就随它去吧, 眼前这秋天的山野, 不是一样的美好吗?

《山居秋暝》, 诗人用传神的笔, 把秋山、明月、青松、清泉、山石、竹林、莲塘、渔舟、以及晚归的浣女、摇船的渔夫和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构成情景浑融无间, 充满诗情画意的境界。它好像一首恬静优美的抒情乐曲, 又似一幅清新秀丽的山水画, 尽显王维诗画结合得特点。

摘要:王维是唐诗中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人物, 由于他精通音乐, 书画, 所以在他的诗歌中音律讲究, 画面感较强, 他把诗歌与绘画完美的结合起来, 这是他诗歌的一个重要特点。本文通过对他的五言律诗《山居秋暝》的解读, 来突出他诗画结合的诗歌特点。

关键词:王维,《山居秋暝》,诗画结合

参考文献

[1]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年。

[2]袁行霈:《中国文学史》,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年。

篇4:王维诗歌的特点

【关键词】王维;山水诗;边塞诗;幽愤赠友诗;艺术特点

王维(701年~761年),字摩诘,汉族,河东蒲州(今山西运城)人,祖籍山西祁县,唐朝诗人,被誉为“诗佛。其诗存诗400余首,与孟浩然合称“王孟”。他的山水田园诗意境高远,清淡宁静;边塞诗明朗清丽,豪迈雄浑;幽愤赠友诗,宛转含蓄,深沉真挚。作为唐代伟大的诗人,他的诗对于后世作品影响深远。本文欲从王维诗歌题材入手来分析其艺术特点,以求对王维诗歌艺术特点有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

一、山水田园诗意境高远,清淡宁静

清淡自然是王维诗歌的主体风格特征。这种风格主要表现在诗人最负盛名的山水田园诗中,这些诗歌反映诗人隐逸生活的情趣,冲淡自然,清新有致。如《赠裴十迪》、《新晴野望》、《渭川田家》、《山居秋螟》等作品。这类诗大都表现诗人对现实理想幻灭而转向隐逸山水的闲适宁静的思想和心境。这在上述诗中都有所表现。例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援。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口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这首诗歌不仅描述了诗人恬静悠闲的情致还描绘了一幅秋雨之后山居生活的美丽画面。在美丽的风景中,诗人兴趣盎然,享受自然的乐趣 。又如《新晴野望》“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这主要是描写了村居生活场景的自然和闲适,晴朗的天气,宜人的风光,诗人的恬淡安宁与美丽的自然风景互相兼容。王维的另一个代表作《山居秋暝》,首联总领全诗,在秋天的傍晚,山雨过后,清新的空气迎面吹来。“空山”是因山中的林木茂盛,把人的活动都给隐藏起来了,与后面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句既写出了自然环境的空远清丽,也包含诗人主观意识的宁静和悠闲。第二句是写景的名句,此联动静结合,动中有静,静中有动,错落有致的景观融入对仗工整的句子之间,行笔如水,自然流畅。安静与宁静的环境,与诗人恬淡的心情相一致,随意挥洒而展现出诗人的境界。颈联动静相生,从视觉、听觉来描写一群洗纱妇女打破了山间的宁静,竹林响动,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充满活力。在清新和宁静的乡村夜晚,感受到一切事物的生命和活力,这也是诗人所向往的境界。结句表明诗人随遇而安的意志。

二、边塞诗明朗清丽,豪迈雄浑

开元二十五年至二十六年间,王维出使凉州监察御史,任河西节度使幕府判官。在此期间,王维写了相当数量的边塞诗歌,如《陇西行》、《从军行》、《陇头吟》、《凉州郊外游望》、《使至塞上》、《出塞》等典型的边塞诗歌。其风格豪迈大气,壮阔明丽。这其中最著名的是《使至塞上》,这首诗风格有力,通过壮观开阔的塞上景色,表达自己出使塞外的自豪感。笔力雄劲,形象生动。其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口圆”以写景生动,直至今日也为世人所称道,诗中所描写的景色与王维所做的山水诗不同,其山水诗体现了明秀清幽之境,而边塞诗歌描写了最具塞外地理环境的特征。如以大漠、秋天为背景,以长河、 孤烟、归雁、征蓬等为主体。通过“出”“入”“直”“圆”四字传神之笔,让人置身其中,将整体环境和具体景物相融合,使人身临其境,显现出一幅既明朗清丽又雄浑粗犷的塞外风光图景。

三、幽愤赠友诗,宛转含蓄,深沉真挚

王维早年遭贬,所以也写过一些揭露贵族骄奢淫逸,抗议贤才备受摧残压抑的幽愤诗。这些幽愤诗揭示政治腐败、社会黑暗、寄寓诗人贬谪不得志的幽愤。如《寓言》二首、《西施咏》、《偶然作》六首之五等。《西施咏》里写道:“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邀人傅脂粉,不自著罗衣。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持谢邻家子,效颦安可希。”王维以这首诗来借咏西施,以喻为人。诗人借西施“朝贱夕贵”,而浣纱同伴中仅她一人命运发生改变的经历,悲叹世态炎凉,抒发怀才不遇的不平与感慨;借世人只见显贵时的西施之美,表达对势利小人的嘲讽;借“朝为越溪女”的西施“暮作吴宫妃”后的骄纵,讥讽那些由于偶然机遇受到恩宠就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人;借效颦的东施,劝告世人不要为了博取别人赏识而故作姿态,弄巧成拙。有如他的赠友送别诗《送梓州李使君》:“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汉女输橦布,巴人讼芋田。文翁翻教授,不敢倚先贤。”全诗意态百端,表现情绪积极开朗,格调高远,是唐代送别诗的佳篇。

总之,诗人王维把自己的个性气质、独特的美感经验和审美哲学自觉或不自觉地融入到他笔下的诗歌意象中,构造出清幽又空灵的意境。在此意境中,又含着别致的顿悟,蕴藉着理性的思索。给人以情感的、审美的、哲学的愉悦。

参考文献:

[1]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61年8月版

[2]李瑞腾.《唐诗中的山水》.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会,1981年12月.

[3]王志清.《纵横论王维》.齐鲁书社,2008年7月.

[4]李泽厚.《禅意盎然》.《求索》,1986年第4期.

[5]张秀平,王乃庄编著.《中国文化概览》[M].上海.东方出版社.

篇5:王维诗歌的特点

摘 要:王维是一个艺术修养很高的诗人,在绘画方面的造诣尤深,他融合各家之长创造了水墨山水,被推为南宗始祖。王维在山水诗的创作上,也是开一代风气的人物。他把绘图的技法应用于山水诗的创作中,力求勾勒一幅画面。其具体表现:

一、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结构美;

二、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色彩美;

三、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神韵美;

四、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手法美。

五、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禅意美。

关键词: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特点

王维(701---761),字摩诘,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人,王维的名和字都取自《维摩诘经》中的维摩诘居士。是继孟浩然之后,将山水田园诗推向艺术高峰的杰出诗人,他天资聪颖,多才多艺,对诗文、绘画和音乐都很精通。玄宗开元九年考中进士,任右拾遗,吏部郎中等职。四十岁以后,他开始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在盛唐时代,王维以他流布环区的秀句和诗书画乐俱臻佳妙的才华而享誉海内。他的山水诗造诣尤精,在推重诗歌神韵的一派诗论家看来,他的作品是最受尊崇的艺术典范。

王维是一个艺术修养很高的诗人,在绘画方面的造诣尤深,他融合各家之长创造了水墨山水,被推为南宗始祖。就艺术言之,一代有一代之风尚,一时有一时之体裁。院体画与文人画,往往被人称为北宗与南宗。以明末董其昌等特提此二宗之对立关系后,迄至今日,凡秉笔述画之始者,莫不依从其说焉。即以李思训为北宗之祖,而王维为南宗之祖。王维在山水诗的创作上,也是开一代风气的人物。他把绘图的技法应用于山水诗的创作中,力求勾勒一幅画面。《旧唐书》本传说王维的画“笔纵浅思,参于造化”①。又说他“画思入神”②。可见他的画是渗入了思想性格的。这也就是“画中有诗”的意思。大诗人苏东坡读王维诗时,禁不住连连赞叹,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见东坡志林》)③。这两句话突出地强调文艺作品既要有鲜明的形象性,犹如绘画一般;又要有深涵,如诗之有味。诗画结合,揭示了艺术耐人寻味的美的境界。

张舜民说:“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画墁集》卷一,《跋百之诗画》)黄庭坚说:“诗成无象之画,画出无声之诗。”(《豫章黄先生文集》卷十四,《写真自赞》)明代著名画家董其昌引晁以道的诗云:“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 态。余曰,此宋画也。”(《画禅论画》)诗画一体论的思想在中国古典诗歌创作中的影响是很深的。苏轼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东坡志林》)。王维多才多艺,他把绘画的精髓带进诗歌的天地,以灵性的语言,生花的妙笔为我们描绘出一幅幅或浪漫、或空灵、或淡远的传神之作。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创作也潜移默化地渗透了他的绘画思想。他曾在《偶然作(其六)》中云:“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他不仅是一个大诗人,更是一个大画家。在画坛上他堪与北宗之祖李思训媲美,有“文章冠世,画绝千古”之美誉。南宗画派主张诗的发想与画的发想是同一性的。王维以诗人兼画家的眼光来观察客观世界,凭着自己长期隐居于山水林壑之间对自然美的独特的敏感与对画理的娴熟运用,他别具匠心地剪取自然界中那些最有特征的水色山光来写入诗作,使其诗以色泽苍润制胜于人;并且善于把人物丰富复杂的感情融化在一幅幅优美隽永的画面上,给自然景色注入了人的气质、人的性格、人的精神,从而使他的诗形神俱佳、动静相兼、声色俱佳、气韵生动,“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 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严沧浪语)。

一、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结构美

(一)景物的绘画构图意味

王维还是具有多方面技巧的诗人。他的诗用来叙事的时候往往从大处落墨,简约而闳深。他既不像李白那样以一泻千里的气势取胜,也不像杜甫以叙事和议论的周详见长。他的诗在描写山水的时候,不求词藻华美,只须淡淡数笔,就能勾出一个画面,表现一个意境。

像他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一个“直”字,一个“圆”字,诗人把广漠上的景象抽象为简洁的几何图案,这就把大漠的辽阔、空旷刻画出来。我们在生活中都有这样的经验,人的视野越辽阔,就越容易见到事物的整体形象,而事物的整体形象永远比局部所见要简洁。我们在飞机上俯看山河大地,曲折无数的黄河,也会简洁成一条蜿蜒的曲线。大漠上的孤烟,如果走近去看,肯定会见到它随风飘扬,不可能是笔直的,但如果从远方瞭望过去,风中的飘荡就会被忽略不计,而留给人笔直向天的印象。“长河落日圆”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不是在开阔的视野中,人们会更多地注意河水的曲折,但在开阔的瞭望之下,这些弯曲就会被忽略,而落日也会出现出简洁的图形。所以这些线条,暗示了诗人骋目远望的辽阔的视野,大漠的旷远亦尽在不言之中。大漠向无尽的远方伸展,视角广,景深长,给人开阔、广袤、深邃的感觉。但这只是平面的构图,必须接以“孤烟直”三字,才有了立体感。“长河”的形象横在画面之中,把画面分割为两段,增加了构图的活泼感。而“落日圆”则为被分割的画面涂上统一的色彩,显出浑然一体的气势。《汉江临眺》充分展示了王维的绘画技巧构图: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此诗不拘泥于景物的细节描写,而是从大处落墨,融合进自己的感受与想象,着力表现江流的浩渺与山色的微茫,通过虚实的交错与意象的超远,生动呈现出汉水流域雾霭笼罩中的远山近水。颔联把所见江山的空间跨度极力加以扩展,以至于无穷无尽。“有无中”的山色,“天地外”的江流,这种因远而虚的境界,展示了江面之宽、江流之长。诗人用“有无”和“外”,点出了画面由实景而化入虚白。颈联再用一个“浮”字,以郡邑浮沉、天空摇曳的幻觉,极写水势的浩渺潏荡,似乎把郡邑描写成海市蜃楼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更真切地表现出“前浦”波澜壮阔、浩渺连天的风貌。这不能不得益于王维诗歌语言的平淡自然而又体物精细。画面布局精巧、错落有致、构图和谐、远近相映,加之以简驭繁,给人以美的享受。曾编选《河岳英灵集》的殷璠读此诗说:“在泉为珠,着壁成画”④。本篇被认为是王维融画入诗的力作之一。

(二)自然景物的立体画面

王维是一个集大成者,不但诗才出众,而且绘画出色,他的画历来被收藏家视为珍品。王维的画,富有田园风味,如陡峻的山,蜿蜒的栈道,美丽的村庄,茫茫雪景及各种奇态的植物。同时,因为王维具有很高的诗学品味,因此他所绘的画诗味很浓,具有耐人寻味的意境,而且作画时随兴所至,不受约束。他画画时从不问四时,常将桃、杏、荷花绘于一图。有时为了抒发心情,甚至将芭蕉树画于雪中。

比王维约晚百年的诗人张祜,在欣赏了当时已很罕见的王维山水画后,根据王维画意,作诗两首。在诗中,张祜赞曰“精华在笔端,咫尺匠心难”⑤。看到王维画中所画的晚秋的景色,顿觉寒气侵人,飞翔的鸥鸟栩栩如生。想当时,王维也在这幅画中灌注了诗意。

北宋时著名诗人、词人秦观欣赏王维的名画《辋川图》时仿佛自己随着王维来到了辋川,游历了各处著名的风景点。因为王维将辋川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与幽雅清淡的禅寂生活结合起来描绘,创造了一个物我相愜、情景交融的意境: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

这是《辋川集》中的一首题画名作,名画与名诗相映成趣。画面淡雅洒脱,青山翠竹,明月潺泉,一位歌者抚琴长啸,此时人、情、景三位合一,一片若隐若现的幽深的竹林,一声似有似无的琴声令人心旷神怡。题画诗用字造句平平无 奇,不以字句取胜,而从整体见美。画与诗都讲究意境,就意境而言,它不仅给人以“清幽绝俗”的感受,而且使人感到,月夜幽林之景如此空明澄静,弹琴长啸之人如此安闲自得,情景融为一体。《竹里馆》只是《辋川图》中的一幅优美的画,其它各幅也是如此美丽。

王维的画,很重视结构技巧的运用。他的《行旅图》:“下段岗峦起伏,溪水清澈。一人牵牛马过桥,溪有三鸟,二飞一浮,峦头古树三株,断木一株,上段画平林一带,阁楼参差,右方林后藏村,遥山相望”。它是对中国画传统的无层次散点透视手法的突破,是王维对中国绘画史在布局结构技艺上的又一贡献。

王维诗的画性及乐性就是王维特有的诗学特性。王维在清新宁静而生机盎然的自然山水中,把自然美和心境的美完全融为一体,创造出了空灵、明净、飘逸的意境。他吸收了绘画的诸多表现因素,王维诗的艺术特色,在绘画及音乐方面都显出了他独特的境界。诗的立体感和生动美,除了在王维诗里面去寻求外,还在何处求之呢?

二、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色彩美

(一)光影交织的立体之美

中国传统画对明暗对比的关注较少,但王维诗中却非常重视明暗对比。“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后一句写出了日光投射,云影浮动在峰峦沟壑间所形成的明暗变幻,可见王维已注意到绘画中的明暗关系,并且自然的融入诗中。另外,“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以光亮反衬幽暗,描写深林返照,不免带有幽冷空寂的色彩。按照常情,写深林的幽暗,应着力描绘它不见阳光,这两句却特意写返景射入深林,照映在青苔上。猛然一看,会觉得这一抹亮光,给幽暗的深林带来一丝暖意,或者说给整个深林一点生意。但细加体味,就会感到一抹余辉射入幽暗的深林,斑斑驳驳的树影照映在树下的青苔上时,那一小片光影和大片的无边的幽暗所构成的强烈对比,反而使深林的幽暗更加突出。这与绘画素描中的明暗对比不谋而合,整首诗在宁静的意境中掺进了一点鲜艳色彩,反而使宁静画面的印象更加突出。诗人正是以画家所特有的敏感,才能握住了深林中返照的一刹那间所显示的特有的幽静境界。

王维诗中所写之光,多为夕照之光,尤其好写月光。可见其心态淡雅素净,盖月光之朦脓涵盖,有其特殊的静美。中国诗歌中多用之,可谓之“月光文学”。而王维诗表现此特色,尤为出色。如“闲门寂已闭,落日照秋草”(《赠祖三咏》);“丽日照残春,初晴草木新”(《郑果州相过》)。“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

(二)敷色点彩中的情味美

王维在色彩的运用上并不拘泥于随类赋彩的传统法则,而率先走上了传情达 意的道路,使色彩情调化。从而使诗的画意更耐玩味。他似乎对大自然缤纷的色彩很感兴趣,他在写诗时,善于用一个高明画家的眼睛去发现在不同的时间、环境下,客观对象的某种色彩与人的某种情绪的联系,因而能地描绘物象的色彩选用一个最能代表,最能反映事物本质的色彩,这个色彩的字,来细致入微地刻画自然山水景物,来渲染情绪,抒发感情,烘托意境,捕捉一种我们甚至可以根据他诗中提供的色彩,绘制出一幅幅水墨淡雅的水画来。如《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中的《萍池》:

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

萍池中轻舟回荡,归舟之后,绿萍漫慢慢合拢,忽然又被垂杨扫开。春池、绿萍、垂杨神态生动,又用了同一种色调。“绿色给人以一种真正的满足”(歌德),俄国的康定斯基也曾说:“绿完全平静和安定不动,是所有颜色中最安定的。它不向任何方向移动,没有相当于诸如欢乐、悲哀或热情的感染力。”王维此诗中的满眼绿色,有如缕缕温馨的春风清新人的头脑,荡涤了心头的几多烦躁郁闷。为了表达恬静平和的生活环境,飘渺的意态和清朗、明净的境界,王维往往采用绿、青、浅蓝、银灰、白等色调,来营造一种幽静、澄澈、空明、冲淡的氛围。如: 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

--《白石滩》

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

--《斤竹岭》

空谷归人少,青山背日寒。羡君栖隐处,遥望白云端--《酬比部杨员外暮宿琴台朝跻书阁率尔见赠之作》 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

--《青溪》

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崔濮阳兄季重前山兴》

及《竹里馆》《宫槐陌》《木兰柴》《欹湖》等都以青绿色为基调。

(三)丰富多样中的绚烂美

马克思说:“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美国阿恩海姆在《色彩论》中说:“色彩能有力地表达感情。„„红色被认为是令人激动的,因为它使我们想到火、血和革命的涵义。绿色唤起对自然的爽快的想法,而蓝色则像水那样清凉。”诗人总是苦心孤诣地去寻求那些富于色彩的语言,以期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强有力地感染读者的情绪。在色彩的运用上,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很好的吸取了绘画的长处。大自然的景色是丰富多彩的,诗人便采用多样化、整体化的色彩,逼真生动地展现出自然界中的形形色色,又用统一的基调组成完整和谐的画面,使景物跃然纸上,情态飞动。如《田园乐》(其六):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诗人在勾勒景物的基础上进而着色,“红”、“绿”两个颜色字的运用,使景物鲜明怡目,给读者一幅柳暗花明的图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加上“杨柳依依”,景物宜人。着色之后再加一层渲染:深红或浅红的花瓣沾着隔夜的雨滴,色泽更加柔和可爱;雨后空气澄鲜,碧绿的柳丝笼在一片若有若无的水烟中,更婀娜迷人。经层层渲染、细致描绘,诗境自成一幅工笔重彩的国画,其整体色调偏于暖。

《辋川别业》“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也与此仿佛,更妙的是诗人着一“染”与“然”(燃)字,就夸张化地浓敷出了草色绿之深,桃花红之艳,其视觉感受是极为强烈的。诗人还讲究色调的对比与映衬,如《积雨辋川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转黄鹂”,水田之“绿”与飞白鹭之“白”,夏木之“青”与啭黄鹂之“黄”,比照本极鲜明,再加上“漠漠”“阴阴”两组叠字则益虚益深,为原有的固有色加上了一个条件色,就具有了很浓的装饰画的味道。还有像《新晴野望》中的“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与《春园即事》中的“开畦分白水,间柳发红桃”以及《白石滩》“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都注意了冷色与暖色的对比映衬,并注意到亮度转换的巧妙处理,每句的意象虽单用一种色调,两句之间又有鲜明的反差,但是这样不同颜色的两组意象的并置投射在人的视觉“荧屏”上所呈现的是“一种互相作用的复合效果”,使意象色彩空间的构型更具张力。再如《山中》: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幅由白石磷磷的小溪、鲜艳如火的红叶和蓊郁无边的浓翠所组成的山中冬景,色泽斑斓鲜明,而整幅画的底色倾向于苍翠。“这种写法纯用白描,靠精选的细节触发读者的联想。表面上似乎是朴素的叙述,实际上是异常生动的直觉。”诗人敏锐的将自己的直觉印象通过色彩这一有意味的符号形式传达给读者,给读者以画意。

赤橙黄绿青蓝紫,我执彩练当空舞。诗画大师王维就是这样,在准确的色彩里寄托悠悠情愫,在淡泊的诗意里吐露娓娓心音,如此的秀美空灵,如此的清香醉人„„

三、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神韵美

“无心世界闲”。一个“闲”字,总括了王维所有山水诗作,所有山中的岁月,山中的心情。闲心是不可强求到的,它是人天性的自然、恬淡和从容的表现,像雨后自然舒卷的花瓣,像茶叶在杯中懒懒的浮沉,像云无心而出岫,像“青泉石上流”,都是不能勉强企求的。

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

——《登河北城楼作》

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青溪》

闲心与流水是和谐的,闲心不是静止的水面,而是流动中,时间与空间的葛藤交织产生的“余白”,不是绝对的空白,好比书法中所谓“写余白”。在流动中(生命的流动、时间的流动、流水的流动、书法线条的流动、意识的流动)余白产生了,闲心浸透着清凉夜月,忘却、否定了所有悬而未决的问题。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鸟鸣涧》

桂花落下的声音只有“闲”心才能“听”到,也只有“闲”心才能领会花落月出鸟鸣构成的无限静谧、空灵和清旷的大宇宙。我怀疑如此的手笔不像是现实的风景,而像是诗人对自我空间的物象化阐释。但这的的确确又是“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自然界一切是那么和谐安宁,我们俗人的步履和感慨,反而踏碎了月光和寂寂的青山。春涧白天繁花盛开,夜里隐约可感的只是“涧芳袭人衣”和夜月出后的“鸟鸣山更幽”,一切虚化、淡泊,这是心物相融,物我皆忘的境地,超脱了“我”的执着,而同宇宙息息相通。日本“俳圣”松尾芭蕉有名句:

古池塘啊,青蛙跳入水声响。那种恬静闲寂的情调,如寺钟一击,如水波一溅,缕缕幽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在水面上,在心里永久波动。

王维所说的“能与花鸟共忧乐”就是芭蕉的池塘及其春涧共同传达的境界。

燃灯昼欲静,鸣磬夜方初。已悟寂为乐,此生闲有余。思归何必深,身世犹空虚。

——《饭覆釜山僧》

这是“天人感应”式的自我身心调节。“闲心”比之“安史之乱”的烈火硝烟,狂妄野心,名利场的尔虞我诈,“无毒不丈夫”,哪个是自然而健康的心态呢?在当前这个竞争激烈人情淡薄的时代,该不该“闲”一下呢?现代人更关心自我,更关心“养生之道”,殊不知“养心”才是本!古云“养心若鱼”,像鱼一样在水中闲适自在,才是真谛!那么,王维所秉持的“闲心”是怎样的呢?闲字意味什么?我认为闲心的物理意义在于一切与自然失谐的思想、情感、欲望、法则皆被滤净、放逐,单纯的流水潺缓清鸣,比挟带着情感砂砾的流水更和谐更清灵。闲心意味着不为物所困,不为情所扰,不以主观喜怒怨愤干扰清静自然,而是以“平常心”谛听自然,“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在王维的山水世界,一切皆是简单稚朴,不夸张不矫饰,这在今天更显可贵。

譬如王维的山水歌谣。现时方兴未艾的“休闲”浪潮不也说明人们对古代人宁静淡泊的向往吗?休闲装、休装鞋、休闲茶艺坊、休闲音乐屋„„等休闲概念层出不穷,认识也更丰富更深刻,重温古代人生哲学也更显必要。

其实从日常生活甚至从流行音乐的走势都可觉察,人们已不那么狂热盲目的崇拜偶像,一些单纯质朴的老歌在轰轰烈烈的摇滚革命,风花雪月的悱恻缠绵和“破吉它、烂城市、想回家”(黄舒骏)的都市感伤主义之后重新被人们认识,在心底流淌。我相信总有一天,王维千年前在山林中所唱,如同单纯的歌曲,会抚慰所有人的心灵。那些为生计为名利为家庭所困扰而疲惫奔波的灵魂,那些被噪音被污染被拥护交通折磨得灰头土脸的灵魂,那些为命运为制度为人情世故摧残得无地自容的灵魂,请稍稍“闲”下脚步,“闲”一下心吧,像旧时成都茶馆的一副楹联那样:

劳心苦苦为苦且喝一杯茶去 为名忙为利忙再倒二两酒来

虽说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但若能保有一方清凉世界,又有何求? 法国画家、现代野兽派大师亨利·马蒂斯在他的个人书展揭幕时说:我希望所有困惑、疲惫和孤寂的灵魂,能在我的书前面得到安宁和休息。的确如此。我想,这正是我们重温古籍、重新审视并且试图接近、理解与白云流水共眠的王维之意义所在。

四、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手法美

王维诗中有很多是对客观事物的精确、详尽、细致入微的物象描写,他的诗作,体现出强烈的绘画技巧的特点。他的《辋川闲居赠裴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仗候柴门,临风听暮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山由绿变黄,水微波闪亮,门为柴扎,声为蝉鸣,湖边的斜阳,村落的炊烟。作者充分把握住秋日墟庄的特点,以写实手法,细描山、水、虫、湖、烟、日。一个“余”字,精确地表现了残阳西下之景;一个“上”字,把炊烟描绘得活灵活现;一个“转”字,把初秋众草渐衰的自然季节交替变化巧妙托出,全诗写物确切、真实、细致,不带任何主观色彩,这样高明的白描式的技巧,确实令人赞叹。

语言是诗人情绪的物化形态,是诗歌最表层的意象。王维在语言上追求明净淡雅,不尚浓艳,不重华饰,不作惊人语,不出吞云吐月之言。他讲究自然与真切,注意语言的启示性,表现出诗歌语言的自由、自在和自觉。如《山居即事》:

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嫩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渡头烟火起,处处采菱归。

诗人以浅切的语言,白描的手法,写出了山居环境的幽静可人而又富于生气。在夕照浑茫的大背景下,古松参天,仙鹤盘旋,访客罕至,柴扉独掩,可谓幽静之至。诗人以“苍茫”、“遍”、“稀”这些词来渲染寂静的氛围,又用“新粉”、“落”、“烟火”、“处处”等传神的字眼,传递出大自然勃勃的气象和人们怡然自乐的精神面貌。

又如前面提到的(《汉江临眺》)中也有很多白描的写法,甚至不写山色是青是红,是浓是淡,只说其若有若无,真像一幅水墨画。这里一切都是粗线条的,都是把握总的印象,毫无琐细之感,类似的例子很多,如“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书事》)。莫不是表现景物给人的整体印象。

此外,“春风动百草,兰蕙生我篱”(《赠裴十迪》); “绿树重阴盖四邻,青苔日厚自无尘”(《与卢员外象过崔处士与宗村亭》)„„,王维诗中,大量出现篱兰、新桃、微雨、绿苔、鸣虫等极为细小的事物,叶尖微红,叶底翠绿,树荫下的厚苔,净洁无尘,这样一般人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小物象,他都能精细的把握、描绘,给人极为真实的质感。这种以文字细描实写物象的手法,我国古代诗人是罕见的。它来自王维作为画家的那种高度细密、严谨的画家之眼,来自他作为杰出艺术家的极其敏锐、精确的观察力。

五、王维诗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之禅意美

对王维诗歌创作的研究,不能忽视禅学的深刻影响。禅意渗透,使王维形成“安心无为”、“形随运转”、“随缘任运”的人生态度。王维诗作的“澄澈精致”、“浑厚闲雅”的艺术特色正得力于他的禅学修养,不仅创造了意境,而且从意境的空灵向禅境的空幻发展。尤其是在他后期的诗歌中,表现禅趣佛理成为主要内容之一。王维以他对佛教的虔敬、热忱以及他那些充满禅趣的诗歌,赢得了“诗佛”的称誉。

王维自小便受到家庭信仰的熏陶与影响“, 弟兄俱奉佛”。他生活在佛教极盛的时期,特别是禅意,正处在勃兴与发展的阶段。在唐代佛教的各个流派中,王维信仰的是禅宗。禅宗的兴盛开始于初唐时期的弘忍。弘忍死后,禅宗分为南北 9 两派。以弘忍的上座弟子神秀为代表的北宗,得到武则天的重视。神秀应召入都,尊为“国师”。开元十三年,普寂由洛阳移居长安“, 王公大人,竟来礼谒”。宗的优势一直继续到开元、天宝年间。弘忍的的另一弟子慧能在岭南创南宗。他弟子神会开始到北方传布南宗教旨,掀起南北宗的争论。神会很有活动能力,在他推动下,南宗取代北宗而占据禅宗的统治地位。王维一生习禅,与南北两宗都有很的关系。他写过一篇《为舜门者黎谢御题大照和尚塔额表》。大照是普寂谥号。维又曾应南宗首领神会之托为南宗创始人慧能撰写碑名,即《能禅师碑》,这是最传述这位南北宗创始人思想的可靠文献。由此可见他深得南宗的器重。禅宗的理心是佛说,禅宗认为,佛性就是人的本心。慧能“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的著名断语,清楚地显露了这一认识特征。禅宗理论不是注重于探讨客观世界,而多地表现自心的倾向。发展出一套“明心见性”、“顿悟成佛”的学说,在理论上、实践上都进一步与中国传统学术和士大夫生活习性相调和。在这种情况下,禅悟观念和禅宗也就深刻影响于文学。

王维以禅宗强调“对境无心”、“无住为本”,也就是对一切境遇不生忧喜悲乐之情,不尘不染,心念不起的态度来对待人世社会的一切,使自己有一种境,进而把这种心境融入自己的诗中,使诗歌显耀出禅光佛影。

(一)禅入诗,提升诗歌的境界

王维诗中的禅意,集中体现为空与寂的的境界。在人世间难以找到好境界,便寄于空山寂林。由这种境界引发出“禅悦”,即由于悟得禅趣而体验到的那种内心怡悦的心情。《鹿柴》所写的完全是一种空明寂静的意境:空山里静寂无人,只能听到人语的回响,那回响仿佛来自天边。林深幽暗,一抹残阳透过密林射在青苔上,这点亮色使深林与青苔的幽暗愈发深重,更衬托出空山的寂静之深。这正是王维所追求的那种远离尘嚣、空而又寂的境界。再如《鸟鸣涧》和《辛夷坞》两首诗是写空山静夜,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鸟鸣涧》以动态托静态。“空”并不空无一物,“静”也不是死寂无声。桂花轻轻飞落,山鸟尺鸣惋啭,更显出春涧的幽深。这是灵动的静氛,传出了不着一物空静心境,似乎寓托了作者对佛教寂灭思想的信仰。《辛夷坞》所描写的山中芙蓉花,朝开暮落,自生自灭。开,则繁花似锦;谢,则落英缤纷,一派繁艳景象。可是由于它生长在空无一人的山涧中,几易寒暑,既无世人知道它的存在,它也不知道人世的变迁。落花啼鸟,人事纷纭,在王维看来都是空虚。这两首诗艺术地表现了“不悲生死,不永寂灭”的“无生”禅理。(二)观念的改变成就王维的山水诗在意境美

王维的山水诗在意境的创造上有个很大的飞跃,与禅宗影响下的认识观念的改变有关。以《终南别业》为例: “行到水穷时,坐看云起时”,自然界事物的这种变化象征着人生穷通之理,而诗人能安然地欣赏它的变化而无动于衷,则表明了他对身外世界无牵挂的超然 10 出世的人生态度和宁静的心绪。传达出随遇而安的自然和谐,深得物我两忘的禅趣。又如《饭覆釜山僧》这首诗表现了远离世事扰攘的宁静、自然的闲逸生活。诗人“已悟寂为乐”,摒弃尘虑,静观自然,人格人性得到了自由。《酬张少府》正是描绘这种解脱尘嚣的怡悦安适意境的:保持心的清静,万事不关心,一尘不染;任松风吹带,山月照琴。以这些具有浓厚闲淡的意象,抒发向往归隐的淡泊情怀。所谓“好静”,并不是心如槁木,万念皆灰。“万事不关心”只是心与一切功利机巧绝缘。而诗的结尾以“渔歌入浦深”来回答穷通之理的询问,在这不答而答中,给诗歌增添了无限深邃的意境,确实收到了“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⑥的艺术效果。

《送别》正是王维随缘任运人生哲学的体现。诗中描写送别友人归隐,饮酒作别。起始情感,虽然质朴无华,却透出情深意切。诗中对令人“不得意”的现实流露出不满,表现出那种超然世外的隐逸生活的向往。即使有对隐居的欣羡,有对人世间荣华富贵的否定,也隐约有“无可奈何花落去”之感。诗人告诫友人,白云无形无相,也无拘无束,更无时空限制而亘古永恒。要友人随意率性,生活得洒脱自在。“归卧南山”,这是禅宗达到的境界,忘怀得失,出世寂灭。尾句“白云无尽时”,意境顿出,正是随遇而安、自由自在生活的象征,也是“禅心”的流露。此所谓诗意所生、韵味骤增,平淡朦胧中给人清音有余之感。禅宗思想陶冶了王维精神生活,也对他的艺术思维产生深刻的影响。王维诗作的那种“澄澈精致”、“浑厚闲雅”的艺术特色正得力于他的禅学修养。禅境是一种独特的美。这种美就如同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所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这蓦然见到的“那人”,犹如禅宗六祖慧能在倏忽间领悟到的人生宇宙的真谛一般。这时,诗的意境实际上是表现为禅境。中国古典美学认为意境的高处即是进入了不可思议的禅境。禅宗的悟道,忘却机心,忘却物我的境界,与意境的心物合一,物我神游是统一的。王维诗作的魅力所致,相当程度上在于不仅创造了意境,并且变化为禅境。正是由于王维得之于禅宗的影响,并将意境统一于禅境,从而在诗歌艺术上开创了一个新局面。(三)禅理意蕴,其诗千年来光华不减

如果说,王维的宗教体验常常必须借助审美体验,才能实现,那么当王维沉浸于山水自然境界,进入极深层次的审美体验的时候,这种审美体验也往往达到了宗教体验或哲学体验的层次。王维的诗既构成了“禅”的状态,也在山水景物中形成了极为优美深邃的意境,无论从哲学和审美的角度,都达到了一个极灿烂澄明的层次。而同时他作为一位具有音乐、绘画才能的艺术家,对于自然美有着超过常人的敏锐感受力,同样,他也常常利用这些艺术才能着力于自然景物声色光态的表现,通过自然景物在某一特定情况下所呈现出的种种变换不定的色相显现,使“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禅意得到了极为生动的 11 体现。

试看王维的一首小诗《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暮持筇竹杖,相待虎溪头。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这最后一句尤有禅意,有些“水流花开”、“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意味,禅意不仅跃然纸上,而且能让读者同时深切体会作者当时的幽冥的心境。再看他的另一首小诗《书事》:“轻阴阁小雨,深院昼庸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片刻间的审美体验,却那么地精致、深邃。这就是从刹那见永恒的超凡意境。“忘古常空,一朝风月”,禅既在刹那,又在永恒,变幻无常,生生不息,虚空中有妙有,妙有即是虚空,空寂中见流动,流动中见空寂,似乎有时都分不清明是审美体验还是宗教体验,是艺术境界还是哲学境界。这就是“禅”,是“诗佛”王维将审美体验与宗教体验融合为一的最高艺术境界。宗白华先生说:“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原。”胡应磷说王维的辋川诸作:“字字入禅”,读后使人“名言两忘,色相俱泯”。王士祯说王维的五言绝句:“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等无差别。”王维的对于山水自然美的体验已进入了禅的空寂悠远的层次,形成了深邃玄冥的境界。海德格尔说;“向死而生”,就是说,当人觉悟到生命无常的时候,也就证悟了自己的本性不过是虚空,由此而产生的对纷浮世事不粘不滞、无执无求的态度便是一种解脱,经由解脱而达到自由之后,人就彻底去蔽了,在澄明无蔽的境界中,人也就返回了本真,获得了清净无染的本性,把握了生命。所谓“一切生者灭,象征着永恒”。王维的诗中那时明时灭的彩翠,合而复开的绿萍,转瞬即逝的夕阳,若隐若现的湖水,都是诗人“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是诗家正法眼藏”的杰作,是他对大自然的审美体验已经发展到达哲学层次或宗教层次的产物。在这样的艺术意境之中,理即是事,事即是理,一切都如同天珠交涉,互映互证,融彻贯注。这就是璀璨的反光,无限的时间无穷的生命的空间,一切都在对刹那间永恒的那本真之美的体验中高度融合统一了。诗人王维于其中妙悟到的,也不仅是大自然的物态之趣,而是一种宇宙的哲理,生命的哲理了。

禅意,渗透在诗人的日常生活里,构成了一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随缘任运”、“超脱一切”的人生态度。如《终南别业》:“行到水穷时,坐看云起时”,自然界事物的这种变化象征着人生穷通之理,而诗人能安然地欣赏它的变化而无动于衷,则表明了他对身外世界无牵挂的超然出世的人生态度和宁静的心绪。传达出随遇而安的自然和谐,深得物我两忘的禅趣。又如《饭覆釜山僧》这首诗表现了远离世事扰攘的宁静、自然的闲逸生活。诗人“已悟寂为乐”,摒却尘虑,静观自然,人格人性得到了自由。《酬张少府》正是描绘这种解脱尘嚣的怡悦安适意境的:保持心的清静,万事不关心,一尘不染;任松风吹带,山月照琴。以这些具有浓厚闲淡的意象,抒发向往归隐的淡泊情怀。所谓“好静”,并不是心如槁木, 12 万念皆灰。“万事不关心”只是心与一切功利机巧绝缘。而诗的结尾以“渔歌入浦深”来回答穷通之理的询问,在这不答而答中,给诗歌增添了无限深邃的意境,确实收到了“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艺术效果。

王维诗画并称,观王维之画令人向往,品王维之诗,令人聪慧。“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恰切地概括了王维的艺术追求。

注释: ①②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纲要》,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30页,第152页。③⑤王祥《中国文学史话》,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5页,第168页 ④柳晟俊:《唐诗论考》,中国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71页。

参考文献

篇6:王维的诗歌赏析

积雨辋川庄作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赏析:此诗描写辋川山庄久雨初停时的景色,前四句写诗人静观所见,后四句写诗人的隐居生活。诗人把自己幽雅清淡的禅寂生活与辋川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结合起来描写,创造了一个物我相惬、情景交融的意境。全诗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清新明净,形象鲜明,表现了诗人隐居山林、脱离尘俗的闲情逸致。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首联写田家生活,是诗人山上静观所见。诗人视野所及,先写空林烟火,一个“迟”字,不仅把阴雨天的炊烟写得十分真切传神,而且透露了诗人闲散安逸的心境;再写农家早炊、饷田以至田头野餐,展现一系列人物的活动画面,秩序井然而富有生活气息,使人想见农妇田夫那怡然自乐的心情。颔联写自然景色,同样是诗人静观所得:“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辋川之夏,百鸟飞鸣,诗人只选了形态和习性迥然不同的黄鹂、白鹭,联系着它们各自的背景加以描绘:雪白的白鹭,金黄的黄鹂,在视觉上自有色彩浓淡的差异;白鹭飞行,黄鹂鸣啭,一则取动态,一则取声音;漠漠,形容水田广布,视野苍茫;阴阴,描状夏木茂密,境界幽深。两种景象互相映衬,互相配合,把积雨天气的辋川山野写得画意盎然。所谓“诗中有画”,这便是很好的例证。唐人李肇因见李嘉祐集中有“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的诗句,便讥笑王维“好取人文章嘉句”(《国史补》卷上);明人胡应麟力辟其说:“摩诘盛唐,嘉祐中唐,安得前人预偷来者?此正嘉祐用摩诘诗。(”《诗薮·内编》卷五)按,嘉祐与摩诘同时而稍晚,谁袭用谁的诗句,这很难说;然而,从艺术上看,两人诗句还是有高下的。宋人叶梦得认为王维添加的两个叠词使诗句更加精彩。“漠漠”有广阔意,“阴阴”有幽深意,“漠漠水田”“阴阴夏木”比之“水田”和“夏木”,画面就显得开阔而深邃,富有境界感,渲染了积雨天气空蒙迷茫的色调和气氛。如果说,首联所写农家无忧无虑的劳动生活已引起诗人的浓厚兴趣和欣羡之情,那么,面对这黄鹂、白鹭的自由自在的飞鸣,诗人自会更加陶醉不已。而且这两联中,人物活动也好,自然景色也好,并不是客观事物的简单摹拟,而是经过诗人心灵的感应和过滤,染上了鲜明的主观色彩,体现了诗人的个性。对于“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王维来说,置身于这世外桃源般的辋川山庄,真可谓得其所哉了,这不能不使他感到无穷的乐趣。下面两联就是抒写诗人隐居山林的禅寂生活之乐的。“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诗人独处空山之中,幽栖松林之下,参木槿而悟人生短暂,采露葵以供清斋素食。这情调,在一般世人看来,未免过分孤寂寡淡了。然而早已厌倦尘世喧嚣的诗人,却从中领略到极大的兴味,比起那纷纷扰扰、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不啻天壤云泥。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诗人快慰地宣称自己早已去心机绝俗念,随缘任遇,与世无争了。庶几乎可以免除尘世烦恼,悠悠然耽于山林之乐了。《庄子·杂篇·寓言》载:杨朱去从老子学道,路上旅舍主人欢迎他,客人都给他让座;学成归来,旅客们却不再让座,而与他“争席”,说明杨朱已得自然之道,与人们没有隔膜了。《列子·黄帝篇》载:海上有人与鸥鸟相亲近,互不猜疑。一天,父亲要他把海鸥捉回家来,他又到海滨时,海鸥便飞得远远的,心术不正破坏了他和海鸥的亲密关系。这两个充满老庄色彩的典故,一正用,一反用,两相结合,抒写诗人澹泊自然的心境,而这种心境,正是上联所写“清斋”“习静”的结果。

这首七律,形象鲜明,兴味深远,表现了诗人隐居山林、脱离尘俗的闲情逸致,流露出诗人对淳朴田园生活的深深眷爱,是王维田园诗的一首代表作。从前有人把它推为全唐七律的压卷,说成“空古准今”的极至,固然是出于封建士大夫的偏嗜;而有人认为“淡雅幽寂,莫过右丞《积雨》”,赞赏这首诗的深邃意境和超迈风格,艺术见解还是不错的。

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赏析:这首诗描绘的是鹿柴附近的空山深林在傍晚时分的幽静景色。诗的绝妙处在于以动衬静,以局部衬全局,清新自然,毫不做作。落笔先写空山寂绝人迹,接着以但闻一转,引出人语响来。空谷传音,愈见其空;人语过后,愈添空寂。最后又写几点夕阳余晖的映照,愈加触发人幽暗的感觉。

大凡写山水,总离不开具体景物,或摹状嶙峋怪石,或描绘参天古木,或渲染飞瀑悬泉,其着眼点在于景物之奇。而此诗则从一个奇特的现象着笔:“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层岩迭嶂,看去空无一人。可是有时会突然听得朗朗笑语,但由于回声的多重反射,一时间很难判断人声究竟从何而起。人们大约都有类似的经验,本来很平常。但是将这种视觉与听觉互补的观察事物的方法以诗的形式加以表现,就不能不说是一个创造。从诗的表现说,它别出新意,不蹈故常;从作品的接受者说,是那样新奇有趣,俨如身临其境,由此引起积极的情感活动。前两句诗用直白的语言,略作点染,境界即出。诗开头的“空山”,二字,是相对于无人而言,同时表明诗人的视野比较开阔,可以一视无碍;如果置身于隐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就得不到“空山”的意象。从这两个字,也可以窥见山中的景物形势特点。对句的“响”字与“空山”相呼应:只有在没有太多障碍物的情况下,声音才能在山谷中往复回荡,方才可以说“人语响”。因此,周遭景物必是疏朗的。前二句写幽静,因声传神;后二句写幽深,以光敷色。山中景色会因朝夕晦暝、风雨因时而变化。此诗则选取傍晚时分的景色作为描写对象。这时夕阳返照射入树林深处,又有一部分光线落到青苔上面。天色就要暗下来,各类景物斑斑驳驳的,明暗对比鲜明。近处,投在地面上的蓊郁的树影渐渐拉长;树林深处,因黝暗而显得十分幽邃。这种景观的最佳时期是夏末秋初,而且必须是晴朗的傍晚,阴雨绵绵是不行的。诗的第一个透视点是深林。人的感官无法直接测知树林深处,此诗以不可见即想象中的“无限”和“神秘莫测”写幽深之感。而幽深之感唯在夏末秋初夕阳明天中为最深。第二个透视点是青苔。这一景色即在目底,可以观其形,可以辨其色。青苔生于阴暗潮湿之处,它的生长,是浓密的树木遮住日光的结果,而此刻却在夕照中。这两个透视点合在一起,互相映发,使诗意虚实相生。这首诗创造了一种幽深而光明的象征性境界,表现了作者在深幽的修禅过程中的豁然开朗。诗中虽有禅意,却不诉诸议论说理,而全渗透于自然景色的生动描绘之中。

王维是诗人、画家兼音乐家。这首诗正体现出诗、画、乐的结合。他以音乐家对声的感悟,画家对光的把握,诗人对语言的提炼,刻画了空谷人语、斜辉返照那一瞬间特有的寂静清幽,耐人寻味。

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赏析:此诗短短四句,在描绘了辛夷花的美好形象的同时,又写出了一种落寞的景况和环境。此诗由花开写到花落,而以一句环境描写插入其中,一前后境况迥异,由秀发转为零落。尽管画面上似乎不着痕迹,却能让人体会到一种对时代环境的寂寞感。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辛夷花的花苞打在每一根枝条的最末端上,形如毛笔,所以用“木末”二字是很准确的。“芙蓉花”,即指辛夷,辛夷含苞待放时,很象荷花箭,花瓣的颜色也近似荷花。前两句,把辛夷花比作芙蓉花,开得那样猩红艳丽。而且,它盛开在高高的树梢,俯临深涧,又是那样的高标傲世。诗人化用了《楚辞》句意,选取美的喻象并敷彩设色,表现出辛夷花的勃勃生机。裴迪《辋川集》和诗有“况有辛夷花,色与芙蓉乱”的句子,可用来作为注脚。诗的前两句着重写花的“发”。当春天来到人间,辛夷在生命力的催动下,欣欣然地绽开神秘的蓓蕾,是那样灿烂,好似云蒸霞蔚,显示着一派春光。诗的后两句写花的“落”。诗人笔锋一转,将辛夷花置于一个山深人寂的环境之中,写它开时即热烈地开放,使山野一片火红,落时则毫无惋惜地谢落,令人想象花瓣如缤纷红雨洒落深涧。它自开自败,顺应着自然的本性,它自满自足,无人欣赏,也不企求有人欣赏。这绝无人迹、亘古寂静的“涧户”,正是诗人以“空寂”的禅心观照世界的意象;然而,诗人又反对趋入绝对的空无和死灭,因此它在这个空寂得发冷发自的涧户中,却又描绘出辛夷花猩红的色彩和开落的动态声息,使人感到空寂中仍有生命的闪烁。

短短四句诗,在描绘了辛夷花的美好形象的同时,又写出了一种落寞的景况和环境。此诗由花开写到花落,而以一句环境描写插入其中,一前后境况迥异,由秀发转为零落。尽管画面上似乎不着痕迹,却能让人体会到一种对时代环境的寂寞感。所谓“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陈子昂《感遇》)的感慨,虽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仍能于形象中得到暗示。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赏析:此诗描绘了秋雨初晴后傍晚时分山村的旖旎风光和山居村民的淳朴风尚,表现了诗人寄情山水田园并对隐居生活怡然自得的满足心情,以自然美来表现人格美和社会美。全诗将空山雨后的秋凉,松间明月的光照,石上清泉的声音以及浣女归来竹林中的喧笑声,渔船穿过荷花的动态,和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丰富新鲜的感受。它像一幅清新秀丽的山水画,又像一支恬静优美的抒情乐曲,体现了王维诗中有画的创作特点。这首诗为山水名篇,于诗情画意之中寄托着诗人高洁的情怀和对理想境界的追求。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诗中明确写有浣女渔舟,诗人却下笔说是“空山”。这是因为山中树木繁茂,掩盖了人们活动的痕迹,正所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鹿柴》)。由于这里人迹罕至,“峡里谁知有人来,世中遥望空云山”(《桃源行》),自然不知山中有人来了。“空山”两字点出此外有如世外桃源,山雨初霁,万物为之一新,又是初秋的傍晚,空气之清新,景色之美妙,可以想见。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天色已暝,却有皓月当空;群芳已谢,却有青松如盖。山泉清冽,淙淙流泻于山石之上,有如一条洁白无瑕的素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生动表现了幽清明净的自然美。王维的《济上四贤咏》曾经赞叹两位贤士的高尚情操,谓其“息阴无恶木,饮水必清源”。诗人自己也是这种心志高洁的人,他曾说:“宁息野树林,宁饮涧水流,不用坐梁肉,崎岖见王侯。”(《献始兴公》)这月下青松和石上清泉,正是他所追求的理想境界。这两句写景如画,随意洒脱,毫不着力。像这样又动人又自然的写景,达到了艺术上炉火纯青的地步,的确非一般人所能学到。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竹林里传来了一阵阵歌声笑语,那是一些天真无邪的姑娘洗罢衣服笑逐着归来了;亭亭玉立的荷叶纷纷向两旁披分,掀翻了无数珍珠般晶莹的水珠,那是顺流而下的渔舟划破了荷塘月色的宁静。在这青松明月之下,在这翠竹青莲之中,生活着这样无忧无虑、勤劳善良的人们。这纯洁美好的生活图景,反映了诗人过安静纯朴生活的理想,同时也从反面衬托出他对污浊官场的厌恶。这两句写的很有技巧,而用笔不露痕迹,使人不觉其巧。诗人先写“竹喧”“莲动”,因为浣女隐在竹林之中,渔舟被莲叶遮蔽,起初未见,等到听到竹林喧声,看到莲叶纷披,才发现浣女、莲舟。这样写更富有真情实感,更富有诗意。

诗的中间两联同是写景,而各有侧重。颔联侧重写物,以物芳而明志洁;颈联侧重写人,以人和而望政通。同时,二者又互为补充,泉水、青松、翠竹、青莲,可以说都是诗人高尚情操的写照,都是诗人理想境界的环境烘托。

既然诗人是那样地高洁,而他在那貌似“空山”之中又找到了一个称心的世外桃源,所以就情不自禁地说:“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本来,《楚辞·招隐士》说:“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久留!”诗人的体会恰好相反,他觉得“山中”比“朝中”好,洁净纯朴,可以远离官场而洁身自好,所以就决然归隐了。

这首诗一个重要的艺术手法,是以自然美来表现诗人的人格美和一种理想中的社会之美。表面看来,这首诗只是用“赋”的方法模山范水,对景物作细致感人的刻画,实际上通篇都是比兴。诗人通过对山水的描绘寄慨言志,含蕴丰富,耐人寻味。

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赏析:首联写终南山的远景,借用夸张手法勾画了终南山的总轮廓。次联写终南山的近景,写烟云变灭,移步换形,极富含蕴。景物或笼以青纱,或裹以冰绡,由清晰而朦胧,由朦胧而隐没,更令人回味无穷。第三联高度概括,终南山尺幅万里。讲述终南山东西之绵远如彼,南北之辽阔如此,只有立足于“近天都”的“中峰”,才能收全景于眼底。末联写为了入山穷胜,想投宿山中人家。

全诗写景、写人、写物,动如脱兔,静若淑女,有声有色,意境清新、宛若一幅山水画。

艺术创作,贵在以个别显示一般,以不全求全,刘勰所谓“以少总多”,古代画论家所谓“意余于象”,都是这个意思。作为诗人兼画家的王维,很懂得此中奥秘,因而能用只有四十个字的一首五言律诗,为偌大一座终南山传神写照。

首联“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先用夸张手法勾画了终南山的总轮廓。这个总轮廓,只能得之于遥眺,而不能得之于逼视。所以,这一联显然是写远景。

“太乙”是终南山的别称。终南虽高,去天甚遥,说它“近天都”,当然是艺术夸张。但这是写远景,从平地遥望终南,其顶峰的确与天连接,因而说它“近天都”,正是以夸张写真实。“连山接海隅”也是这样。终南山西起甘肃天水,东止河南陕县,远远未到海隅。说它“接海隅”,固然不合事实,说它“与他山连接不断,直到海隅”,又何尝符合事实?然而这是写远景,从长安遥望终南,西边望不到头,东边望不到尾。用“连山接海隅”写终南远景,虽夸张而愈见真实。次联写近景,“白云回望合”一句,“回望”既与下句“入看”对偶,则其意为“回头望”,王维写的是入终南山而“回望”,望的是刚走过的路。诗人身在终南山中,朝前看,白云弥漫,看不见路,也看不见其他景物,仿佛再走几步,就可以浮游于白云的海洋;然而继续前进,白云却继续分向两边,可望而不可即;回头看,分向两边的白云又合拢来,汇成茫茫云海。这种奇妙的境界,凡有游山经验的人都并不陌生,而王维却能够只用五个字就表现得如此真切。

“青霭入看无”一句,与上句“白云回望合”是“互文”,它们交错为用,相互补充。诗人走出茫茫云海,前面又是蒙蒙青霭,仿佛继续前进,就可以摸着那青霭了;然而走了进去,却不但摸不着,而且看不见;回过头去,那青霭又合拢来,蒙蒙漫漫,可望而不可即。

这一联诗,写烟云变灭,移步换形,极富含蕴。即如终南山中千岩万壑,苍松古柏,怪石清泉,奇花异草,值得观赏的景物还多,一切都笼罩于茫茫“白云”、蒙蒙“青霭”之中,看不见,看不真切。唯其如此,才更令人神往,更急于进一步“入看”。另一方面,已经看见的美景仍然使人留恋,不能不“回望”,“回望”而“白云”、“青霭”俱“合”,则刚才呈现于眉睫之前的景物或笼以青纱,或裹以冰绡,由清晰而朦胧,由朦胧而隐没,更令人回味无穷。这一切,诗人都没有明说,但他却在已经勾画出来的“象”里为我们留下了驰聘想象的广阔天地。

第三联高度概括,尺幅万里。首联写出了终南山的高和从西到东的远,这是从山北遥望所见的景象。至于终南从北到南的阔,则是用“分野中峰变”一句来表现。游山而有“分野中峰变”的认识,则诗人立足“中峰”,纵目四望之状已依稀可见。终南山东西之绵远如彼,南北之辽阔如此,只有立足于“近天都”的“中峰”,才能收全景于眼底;而“阴晴众壑殊”,就是尽收眼底的全景。所谓“阴晴众壑殊”,当然不是指“东边日出西边雨”,而是以阳光的或浓或淡、或有或无来表现千岩万壑千形万态。

对于尾联,历来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评价。有些人认为它与前三联不统一、不相称,从而持否定态度。王夫之辩解说:“„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则山之辽廓荒远可知,与上六句初无异致,且得宾主分明,非独头意识悬相描摹也。”沈德潜也说:“或谓末二句与通体不配。今玩其语意,见山远而人寡也,非寻常写景可比。” 这些意见都不错,然而“玩其语意”,似乎还可以领会到更多的东西。第一,欲投人处宿”这个句子分明有个省略了的主语“我”,因而有此一句,便见得“我”在游山,句句有“我”,处处有“我”,以“我”观物,因景抒情。第二,“欲投人处宿”而要“隔水问樵夫”,则“我”还要留宿山中,明日再游,而山景之赏心悦目,诗人之避喧好静,也不难于言外得之。第三,诗人既到“中峰”,则“隔水问樵夫”的“水”实际上是深沟大涧;那么,他怎么会发现那个“樵夫”呢?“樵夫”必砍樵,就必然有树林,有音响。诗人寻声辨向,从“隔水”的树林里欣然发现樵夫的情景,不难想见。既有“樵夫”,则知不太遥远的地方必然有“人处”,因而问何处可以投宿,“樵夫”口答手指、诗人侧首遥望的情景,也不难想见。诗旨在咏叹终南山的宏伟壮大。首联写远景,以艺术的夸张,极言山之高远。颔联写近景,身在山中之所见,铺叙云气变幻,移步变形,极富含蕴。颈联进一步写山之南北辽阔和千岩万壑的千形万态。末联写为了入山穷胜,想投宿山中人家。“隔水”二字点出了作者“远望”的位置。全诗写景、写人、写物,动如脱兔,静若淑女,有声有色,意境清新、宛若一幅山水画。

总起来看,这首诗的主要特点和优点是善于“以不全求全”,从而收到了“以少总多”、“意余于象”的艺术效果。

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赏析:诗中把退隐后自得其乐的闲适情趣,写得有声有色,惟妙惟肖。诗人兴致来了就独自信步漫游,走到水的尽头就坐看行云变幻,这生动地刻画了一位隐居者的形象,如见其人。同山间老人谈谈笑笑,把回家的时间也忘了,十分自由惬意,这是诗人捕捉到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事例,诗把退隐后自得其乐的闲适情趣,写得有声有色,突出地表现了退隐者豁达的性格。平白如话,却极具功力,诗味、理趣二者兼备。

全诗的着眼点在于抒发对自得其乐的闲适情趣的向往。开篇二句,由“中岁好道”“晚家南山”点明诗人隐居奉佛的人生归宿和思想皈依。“道”,指佛教。“中岁颇好道”,作者强调自己中年以后就厌恶世俗而信奉佛教。一个“颇”字,点明其崇佛的虔诚心态。“晚”字,意蕴丰富,既可以指“晚近”,也可以指“晚年”。如果是前者,“晚家南山陲”是对现实隐居生活的描绘;如果是后者,则是对自己晚景的构想。

山林的生活自在无比,兴致来临之际,每每独往山中信步闲走,那快意自在的感受只有诗人自己能心领神会。“每”,表明“兴来独往”非常频繁,不是偶然为之。“独”,并非没有同调之人,事实上,诗人隐居之际不乏同调之人与其往来唱和,如张諲、裴迪等,此处当指诗人兴致一来就等不及邀人同往了,一个洒脱的隐者形象便展现到了读者面前。从字面意义上看,隐隐约约带有些落寞,但谁又能说这种情致不是件快乐的事呢?“胜事空自知”,亦然,一个“空”字,也许带有几分无奈与孤独,但诗人是陶醉于这种山林情趣间的。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即言“胜事”。在山间信步闲走,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溪水尽头,似乎再无路可走,但诗人却感到眼前一片开阔,于是,索性坐下,看天上的风起云涌。一切是那样地自然,山间流水、白云,无不引发作者无尽的兴致,足见其悠闲自在。清人沈德潜赞曰:“行所无事,一片化机。”(《唐诗别裁集》)“行到水穷处”,让读者体味到了“应尽便须尽”的坦荡;“坐看云起时”,在体味最悠闲、最自在境界的同时,又能领略到妙境无穷的活泼!云,有形无迹,飘忽不定,变化无穷,绵绵不绝,因而给人以无心、自在和闲散的印象,陶潜有诗云“云无心以出岫”(《归去来兮辞》),而在佛家眼里,云又象征着“无常心”“无住心”。因此,“坐看云起时”,还蕴藏着一种“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禅机。简而言之,就是“空”,如果人能够去掉执着,像云般无心,就可以摆脱烦恼,得到解脱,得到自在,诗人在一坐、一看之际已经顿悟。再看这流水、白云,已是无所分别,达到了物我一体的境界。从结构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二句,对偶工稳,一贯而下,从艺术手法上看,此二句俨然是一幅山水画,是“诗中有画”也。

结句写作者在山间偶然碰到了“林叟”,于是无拘无束地跟其尽情谈笑,以致忘了时间,诗人淡逸的天性和超然物外的风采跃然纸上,与前面独赏山水时的洒脱自在浑然一体,使得全诗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意境。“偶然”二字,贯穿前后,却行迹全无,其实,“兴来独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等,何尝不是“无心的偶然”呢?然诗人至此方借“值林叟”点出“偶然”二字,可见艺术手段之高超。因为处处“偶然”,更显现出心中的悠闲自在。“谈笑无还期”结句自然,却暗藏哲理,诗人因为体悟到物我两忘、物我一体之境,从而忘记了那流迁无常的世俗世界,这是真正的“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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