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巴蜀陶灯的西王母形象及其宗教文化探析

关键词：

墓葬中使用的陶灯是重要的丧葬用品,而不是生活中的实用物品,地下墓葬是黑暗的世界,陶灯能给墓葬中的另一世界带来光明;同时,阳燧取火于日,具有与天相通的性质,阳燧一词和阳燧之鸟也赋予了相同的意思,汉代阳燧之鸟造型的陶灯具有通天之意,其他造型的陶灯也有相近含义,在墓葬中具有重要作用。陶灯的造型并非为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形象,其造型反映出人们对另一世界的认知,从目前出土的陶灯来看,汉代巴蜀陶灯造型独特,反映了当时巴蜀地区独特的宗教文化观念。本文着重研究汉代巴蜀西王母及其相关形象的陶灯的造型,探讨其表现的内容与含义。

一、汉代巴蜀西王母及相关形象陶灯的出土情况

汉代巴蜀地区出土的陶灯中,西王母及相关形象造型的陶灯包括西王母造型、浮雕西王母形象的多枝灯和与西王母相关的动物造型三类。

1、西王母造型

巴蜀地区出土的西王母造型的陶灯中,保存比较完整的有绵阳新皂乡出土西王母陶灯一件[1],造型为端坐在龙虎座上的西王母,其容貌端庄,西王母头顶一灯盏,龙头和虎头顶上各顶一灯盏,脚两侧各有一个灯盏。三台新德乡西王母陶灯一件,与新皂乡出土造型相似,不同的是其座下中间有一扇门,两侧各有两只人身神兽,内侧两只相对,手执棒棍守护;西王母、龙虎和下层外侧神兽头顶各置一灯盏,东汉中期偏晚。乐山大湾嘴汉墓出土、乐山高笋田崖墓中出土的西王母陶灯造型相似,西王母坐在龙虎椅上,面带微笑。相似的还有自贡彩灯博物馆所藏的西王母陶灯。宜宾山谷祠出土的西王母陶灯一件,虽灯盏缺,其造型与大湾嘴陶灯非常接近,可以确定为西王母陶灯,时代为东汉中晚期。重庆巫山麦沱M47出土西王陶灯母一件,虽残缺较多,但其造型和表情与前几件极为相似,这个墓葬没有被盗,该灯放置在墓道的入口处,是非常显要的位置,比其他物品更靠前,时代为东汉晚期。另外《中国油灯》一书中收集的3件西王母陶灯。其中23页的那件与乐山大湾嘴的很相似;22页那件衣袖下方,有两个相对而站的小人,两人都手执棍棒;25页那件西王母图像的下部还有一层图像,下层图像中间是一个双扇门,两边各站一手执兵器的人。

2、多枝灯造型

目前巴蜀出土的多枝陶灯只有青白江跃进村汉墓出土的人马陶灯一件,灯盘分3层,每一层有塑有侧身的骑马人,顶层塑的是一个双手托灯盏的人,中间层的左右各有一个单手托灯盏的人,在马蹄处也塑多个灯盏。灯盏中部塑西王母形象,头上戴着胜,肩上生翼,双手合十,时代为西汉晚期。与此相似的还有几件收藏品:成都巴蜀汉陶艺术博物馆收藏陶灯,新津香米园藏人马陶灯,耶鲁大学藏西王母陶灯,台北历史博物馆藏陶灯。这几件的共同之处,都为多枝造型,雕塑的形象都西王母为中心,同时有人骑马的形象。

3、与西王母相关的动物造型

与西王母相关的动物造型包括兔形、蟾蜍等。四川雅安小山子岩墓兔和蟾蜍灯,原报告称兔蛙灯,但是由于青蛙与蟾蜍造型很接近,而且汉代流行使用蟾蜍图像,所以应该是兔与蟾蜍,时代为东汉初期至中期。重庆巫山麦沱M47出土蟾蜍座灯一件,灯座造型为蟾蜍,时代为东汉晚期。

二、汉代巴蜀陶灯的西王母形象及宗教文化观念

1、汉代巴蜀陶灯上的西王母及相关图像

汉代巴蜀地区流行以西王母及相关图像为造型的陶灯。从出土情况来看,早期出现在多枝灯的浮雕上,以西王母形象为中心,围绕人骑马的形象;同时也有少量兔、蟾蜍等动物形的陶灯,兔和蟾蜍正是与西王母息息相关的动物。晚期则流行西王母造型的俑灯。时代早的几件造型较复杂,为多层或上下两层,刻画的形象较丰富,有更多代表仙界的附属图像;时代较晚的陶灯造型比较单纯,更直接表现西王母本身。由此可看出,造型从多枝灯变为单纯的西王母俑形,西王母的形象也从复杂图像转变为单纯偶像表现。

汉代全国各地都流行西王母信仰,但“西王母”造型的陶灯只出现在巴蜀地区。其西王母的形象分为两类,一类是时代较早的多枝灯上的浮雕形象,一类是较晚的圆雕形象,都为正面的形象,并在两侧雕塑有龙和虎。巫鸿把西王母图像分为侧面的情节式和正面的偶像式两种构图方式,在西汉中晚期四川已出现正面的偶像式的西王母,汉代巴蜀西王母独特的正面偶像造型是对商代三星堆正面程式化造型的继承和发展。与更早出现西王母形象的中原地区采用的叙事性的人物造型方式是不同的。

2、西王母及相关图像所反映的文化观念

巴蜀陶灯中,无论是有西王母形象浮雕的多枝灯,还是西王母陶灯,以及与西王母相关的动物形象等,都在强调西王母的重要性。在陶灯上使用与西王母相关的形象,其主要目的是与当时流行的西王母信仰有关,也与西王母具有的神化职责有关。西王母信仰是昆仑神话信仰的重要部分,昆仑山是一个理想的美妙的境界,一座美丽富饶且长生不死的神山,西王母居于昆仑山,而且在昆仑山上具有至高的地位。从先秦到汉代,西王母的形象逐步美貌化,从凶恶的半人半兽,到慈祥的老妇,再到美丽的少妇;职能逐渐放大,从刑罚和医药之神,到有赐福救灾的功能,再到具有拯救人们度过灾厄的神力。西王母在现实生活中是万能之神,人们也希望在死后能够得到她的帮助。陶灯上使用西王母造型就是希望得到护佑和升仙目的。

除了西王母本身的形象外,兔、蟾蜍,也多是与西王母相关的动物,其所代表的仍是西王母。在人马陶灯上,围绕西王母的是一群骑马之人,这些马并非普通的马,而是天马,马载人,其意义是载人以升天。汉代各阶层人们都追求升仙,天马正是沟通凡人与天界的重要途径。骑马就是想利用天马帮助人们成仙。西王母座下半开的门,是天门的形象,巴蜀地区的西王母图像中盛行使用阙代表天门,并明确使用“天门”二字,汉阙和石棺的石刻中用半开门表示天门,陶灯上则使用有门吏的半开门来表示天门,这是西王母长生仙界的入口,是仙界与人间的界限。

三、小结

巴蜀地区的西王母及相关形象造型的陶灯,具有浓郁的地域特色。巴蜀陶灯上使用西王母及相关形象,一方面是由于西王母是掌管进入昆仑仙界的入口,同时又是万能之神。巴蜀陶灯上西王母的形象,由早期西王母与复杂的天界图像,到西王母与天门图像,再到单纯的西王母形象,这也表现出巴蜀地区宗教观念较其他地区更为成熟,同时西王母的偶像性质与佛教偶像有些相似,所以在佛教传入到巴蜀后,出现了西王母和佛像图像换置的情况,这也是道教最早产生四川的原因之一。